剛中見柔，驚悚懸疑外衣下的男性情誼——《愚者的身分》導演永田琴、製片森井輝訪問

文／翁皓怡

編輯／謝佳錦

攝影／林軒朗

穿著花襯衫的林裕太、挑染金髮的北村匠海，以及帶著墨鏡、一頭中長亂髮的綾野剛，三人笑開懷站在五光十色的街頭，路燈折射出彩虹星芒——這是《愚者的身分》的海報，而這張海報現在不只出現在日本的戲院外牆，還有各大警察局的公布欄。出乎導演永田琴與製片森井輝的意料之外，電影獲得日本警方正面迴響，認為這部「驚悚懸疑」類型片能宣導預防犯罪，於是警局開始張貼電影海報，宣傳民眾多多進戲院觀影。

正如海報所示，《愚者的身分》有點青春，有點友情，有點街頭，有點喜劇，也有點黑色。從身分的詐騙展開，帶出三個不同時期加入詐騙幫派的角色，彼此生命的交織。電影停留在半開放的結局，問起永田琴如何思考三角色的可能走向，她笑說是秘密，但開放中確定且強調的是，「做壞事的人不會有好結局」，這大概也是日本警方肯定電影內容的原因。雖說如此，電影也非二元對立地描繪善與惡，對永田琴來說，重要的是讓觀眾看見片中角色的犯罪行為，也看見其背後的社會環境與結構，「我們希望社會看見這些人的存在」。

永田琴將目光投向這些群體，是因為幾年前她的朋友因犯罪入獄，看著友人經歷，又感疫情後日本社會貧窮問題與犯罪率遽增，她很想了解當今日本青年心理，於是大量看了相關的紀錄片和文本，直到讀到了西尾潤的電影同名小說，對題材與內容都很感興趣，便著手翻拍成電影。永田琴和森井輝都篤定地將電影類型定義為「驚悚懸疑」，只不過改編時除了類型元素，永田琴更著墨凸顯角色人性的一面，加強心理刻畫，以及扒開犯罪與懸疑的外衣，其下這些人物渴望被愛的一面。

西尾潤的原著小說中，只有以阿護（林裕太 飾）和梶谷（綾野剛 飾）兩人視角出發的敘事章節，片中拓矢（北村匠海 飾）的段落則是永田琴改編時加入的，「我希望藉此讓觀眾看見幫派中三個世代不同男性的視角，最後甚至希望他們看起來像同一個人」。於是角色的名字和身分，不只在敘事內被詐騙集團玩弄於鼓掌間，在敘事方法上，更提供不同視角，不斷帶觀眾進入同一個時間／同一天，堆疊加入更多線索，層層揭開真相與原委。片中不斷閃回，交叉剪接在過去與現在時空的手法，亦是電影改編加入的，但永田琴強調，她希望閃回畫面不只是角色突然的回憶，而應該更自然地穿插在敘事裡，於是在每個章節前又將時間線往前拉回到那個重要的事發日。

褪去黑幫的外殼，《愚者的身分》在拍攝三男主角時，反而能見一種澄澈，不只是對男性角色身體的呈現，抑或透明地照見他們內心的情感。永田琴不諱言地說，確實有在幾場戲裡指示北村匠海表現出幽微戀愛的感覺，但也並非要發展耽美敘事。談及拓矢與阿護的情誼，不可不談片中重要的「魚」，其實拓矢煮魚給阿護吃的場景也是電影加入的，燉魚這種料理代表了家的味道，是阿護這樣原生家庭失能的人所沒有感受過的愛，這些日常的鏡頭與元素，為永田琴鏡頭下的角色增添厚度。同樣非常日常卻出現在極度緊張逃亡時刻的一幕，是片中少見的女性角色之一——由衣夏——打給男友梶谷，關西腔叨絮著家中冰箱牛奶即將到期，叮囑男友一定要記得倒掉。再平凡不過又瑣碎的對話，不只呈現出兩人情侶關係，更映照出梶谷的性格。

過去總是拍女性故事的永田琴，首次嘗試懸疑驚悚類型，但即便在充滿陽剛氣的敘事場域裡，她仍找到了角色內心受過傷、最柔軟的一面，拍出了日常的細節，以此細膩證明這些群體的身分，正如片中拍證件照的場景，海報裡的三人望向鏡頭，自信地笑，霓虹閃爍的街巷裡，他們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