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/ 陳煒智

沙龍攝影 / 張國耀

時間：2017年11月19日

地點：台北西門町意舍酒店

「我們掙扎了很久，最後迪文大哥說——可是，這就是我啊。如果我寫自己的故事，卻不要把自己呈現出來的話，這就不是我的故事了。」

新加坡的青年導演任錦添（Daniel Yam），短片創作流傳甚廣；由於作品內容時常觸及倫理親情相關題材，處理角色關係時也極注重溫暖人情之韻味流淌，媒體各界時常冠之以「正能量」等形容詞。本屆金馬國際影展精選推出他的長片創作《音為愛》（Wonder Boy），以1970年代新加坡小康之家青少年生活為背景，為當前星國電影難得僅見，故事內容更以流行音樂界教父——李迪文（Dick Lee）成名前的成長經歷為主軸，李迪文親自提供故事，並聯合執導本片，以無比之藝術勇氣，誠實面對自己15到17歲那段青澀歲月裡，所有的徬徨、迷失、墮落、眩戀，當然，還有他無可限量的創意迸發。

任錦添——Daniel導演談起自己和他口中「迪文大哥」的合作，特別強調《音為愛》這部片子，在青少年成長、迷惘叛逆、家庭「正能量」以及音樂歌唱之外，整個創作團隊以相當謹慎而誠懇的態度，在處理整個時代故事、自傳故事裡必須存在的嗑藥、性愛，以及同志愛慕等橋段。這些段落，對當前新加坡的創作環境而言，仍然屬於大膽且富爭議的題材，在創意構思、前期籌備的階段，確實有過不少「掙扎」，甚至「爭取」。Daniel導演說，以迪文大哥在新加坡的知名度，以及在業界的活躍程度，除了有政府部門、國家級活動的相關委託創作、演出，他甚至常常到各級學校去演說、鼓勵學生，因此擁有相當多年紀甚小的粉絲。當他提出這個成長故事之後，Daniel導演回憶，劇組其實多少都有點「concerned」、有些顧慮，這些吸毒、青少年性愛的場面，尤其是那一點點微妙的同志情愫，對他的名譽、對他的公眾形象，乃至他與公部門之間的互動，會不會產生負面的影響？

「我們掙扎了很久，最後迪文大哥說——可是，這就是我啊。如果我寫自己的故事，卻不要把自己呈現出來的話，這就不是我的故事了。我們都覺得他相當勇敢，所以就『好！』把它呈現出來」，任錦添笑道。

回顧影片中的同志情愫也好、性愛場面也好，一方面點到為止，一方面也溫柔細緻，處理得體貼入微。或許除了原始作者「自己」的那份勇氣，任錦添的「正能量」魔法也應該適時發揮了作用吧！

演員陳欣淇（Julie Tan）也強調，目前在新加坡拍片仍然存在不少限制，但不管是講同志、講性愛，她覺得，年輕人現在上網還找不到嗎？相較之下，她覺得台灣至少在作品的題材方面，就比新加坡更開放；她提起自己印象極深刻的電影《白蟻》，對之讚不絕口，映照到新加坡產業的現況，她認為隨著時代的前進，我們也應該往前走了，不必急切，就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來，大家一起努力。

《音為愛》以Dick Lee的成長故事為骨幹，大膽描述年輕人對藝術、對音樂、對夢想的熱忱。除了青春「叛逆」時期的魯莽、衝撞，更多時候或許是因為每個年輕的個體都太有自己的想法，但為了要跟大家「合群」，便同時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妥協。然而，平心而論，假如努力融入卻依舊「無法合群」，或者嘗試盡力妥協，到忍無可忍時終於不願妥協的時候，要怎麼辦？該忠於自己的那份誠懇的「初心」，還是走上大家要你走的路？

秀美窈窕的陳欣淇，在片中飾演「帶壞」少年Dick，但同時又對他用情極深的「壞女孩」Linda一角。16歲出道的她，對「合群」或「初心」的拉扯特別有感。因為清麗的外形、脫俗的氣質，她總被定型為清純少女、千金小姐，更由於一心嚮往演藝工作，放棄正常的升學管道，直接投考藝術學院，甚至遇到老師當面訓斥她愛作明星夢、這輩子註定失敗；「當時也不懂哪來的自信」，陳欣淇說：「我就回他們『我一定會成功的』」。

正因如此，陳欣淇強調，當讀到劇本裡的Linda這個角色，再聽到Dick Lee跟他們說起自己的人生經歷，「我們真的就好有共鳴！是年輕人會找到的那種共鳴！」扮演Linda這個角色，對她而言是相當大的突破。她說：「在確定角色之後，我們從小就認識、就看他表演的迪文大哥便邀請我去他家，拿出他的相冊，一張一張細說，而且他還真的把我要扮演的那個女孩子的照片給我看，一邊解說——這是你要演的人、她怎樣怎樣——迪文大哥就跟我講這個女孩子的故事」。陳欣淇表示，當一個演員有機會得到這樣豐富的back story（背景故事）時，在鏡頭前表演起來便有機會能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
「因為你已經完全懂他的要求是什麼了！」她說。

本來，《音為愛》都已準備在新加坡開機，Daniel導演說，找了很久，始終沒辦法找到神似1970年代的生活足跡，只好北上馬來西亞繼續尋找，期間尋訪過怡保等不同城市，最後發現檳城頗有他們希望重現的味道。尤其在當地找到一間學校，包括建築、格局等等，都神似迪文大哥曾經就讀的中學，便拍板定案，拉景到檳城開機。Daniel導演表示，他們先後勘景三回吧，第一次去的時候好興奮，「哇！那個馬路啊什麼的，可以從這邊拍到那邊，轉過頭看，哇這邊也可以拍！」他笑道：「可是我們開始拍的時候，那個鏡頭就愈來愈tight（緊）…因為偏一點那邊會看到機場，偏一點另外一邊會看到工廠…就只好愈拍愈小愈拍愈小了。」

談起「正能量」的封號，還有自己未來的拍片計劃，Daniel導演表示，自己也在規劃下一部長片作品，放慢腳步慢慢寫，希望能寫出令自己滿意的劇本。至於《音為愛》，他說，自己在《音為愛》之前便已經跟Dick Lee合作過，不是微電影也不是音樂劇，而是exhibition（展覽）。Dick Lee的「多棲」在業界是出了名的，他幾乎什麼項目都能做，也都做得十分出色。Daniel導演說：「他也沒什麼架子，很隨和，大家一起聊聊合作，這個自傳故事便提了出來，我們也就進去他的內心世界囉」。他指出，他和Dick Lee的任務區分是：自己負責剪接、分鏡、走位、鏡頭處理、場面調度等等與技術部門關係較密切的環節，Dick Lee主要負責故事、演員的表現等等。

或許也是因為「正能量」吧——拍《音為愛》，演到Dick的妹妹過世，一家人相擁而泣，Daniel導演回憶，他回頭望著迪文大哥，「看到他眼睛濕濕的，心裡就會想——啊！我們拍對了。我們捉到那個感覺了！」

其實本來這整個自傳電影的計劃，主要是想講這位新加坡流行音樂教父縱橫四海、無限風光的那段歷程，然而李迪文自己覺得，光鮮亮麗的李迪文大家或許已經不陌生，但最青澀、苦悶的開頭三年，假如不利用這個機會講這個故事，就不會有人知道！陳欣淇和Daniel導演共同強調：「他更想讓人知道他是怎麼走過來的！」

因此本片找來能彈、能唱、能演的全才型演員金文明（Benjamin Kheng）扮演15歲至17歲Dick Lee，舉手投足，惟妙惟肖；Dick Lee本尊也在片尾現身演唱名曲《家》，自是一大噱頭。更難能可貴的是Dick Lee特別提供許多從未正式發表、他當時親筆創作的多首青春、青澀舊作，藉此機會，在電影銀幕上正式公開，與前文提及的同志情愫、性愛迷惘、創作熱忱大爆發等等成長歷程，幾番交織，成就了這部頗富時代意義、歷史價值的傳記電影《音為愛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