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未落地的都是作者——《海鷗來過的房間》導演、演員、攝影、音效訪問

文／彭緯宸

編輯／謝佳錦

攝影／林軒朗

被金馬執委會執行長聞天祥譽為「濱口龍介遇上蔡明亮」而吸引影迷目光的《海鷗來過的房間》，是澳門導演孔慶輝繼2016年短片《撞牆》後再度角逐金馬的新作，提名本屆金馬獎新導演、攝影、音效三座獎項。以契訶夫知名劇作《海鷗》入題，藉由作家及演員雙重身份，凝視創作者面對瓶頸的自我質疑、以及與作品之間既曖昧又矛盾的幽微處境。

「海鷗」最一開始其實並未加入這部電影。孔慶輝談到這部片經過多次「轉生」，從帶有黑色喜劇風格的劇場故事，變成在兩地拍攝的公路電影，最後因疫情只得在期限內於澳門拍攝完成，才變成現在的樣子。不過故事的核心始終不離作者在創作角色時的自我辯證。曾有劇場演員經驗的他表示：「其實只是因為原本的劇情安排希望故事主角最後會死亡，劇組成員才剛好想到《海鷗》這個劇本。雖然劇本概念跟自己原本設定的不太相同，但許多元素可以互文，才將這個劇作也放進電影裡面。」

受限於疫情、空間及時間因素，場景多在一幢狹小老屋中。攝影蘇偉鍵分享：「因為電影有近70分鐘的片段都在同一空間拍攝，所以鏡位非常容易重複。」不過卻也因此有了新的體驗。「在同一場景拍攝就像每天去同一個地方上班一樣，也很有家的感覺。」導演說這棟老屋是偶然在網路上看到的，擁有標誌著60-70年代澳門傳統老房特色的「走馬露台」，為單一空間拍攝增添不少鏡位選擇。屋內也保留不少澳門元素，如傳統木門、地磚等，展現澳門獨有的老屋風情。

首次來台參與金馬的演員林上，飾演片中年輕演員何一唱，很興奮這次可以來參與電影人的盛會；除了有機會讓澳門創作者被看見，也直言最期待見到影帝張震本人！電影的另一主演黃栢豪是澳門在地的「劇場男神」，飾演作家周迅生，導演與林上不約而同給出一樣的評語——「他是非常神秘的人」，周迅生一角也貼合著本人特質慢慢形塑出來。林上談到兩人對戲經驗：「我跟他不太說話，他卻會透過跟導演對話、作聲唸台詞來默默與我溝通，就像劇中周迅生雖然不太熟悉何一唱，其實卻是都有偷偷在關注他的。」

除了空間跟影像之外，聲音在建構戲劇張力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，音效劉志強談到自己喜歡從現場的環境音出發，加入澳門風土獨有的元素。例如澳門是人車距離非常靠近的城市，拍攝的屋子是在一樓（澳門的建築有Ground Floor，所以「一樓」等於是台灣理解的二樓），「距離」成為他在聲音創作上的核心，常常會直接錄用大量環境音，去做不同角色之間的關係變化。導演補充，整個劇組其實比較像是在做藝術實驗，包含敘事、鏡頭語言都和一般典型的電影敘事不太一樣，更多的是留下空間讓彼此對話，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在拍紀錄片一樣。

從劇場跨足影像，《海鷗來過的房間》創作成員更像是在一片汪洋中摸索。澳門長年缺乏影視創作土壤，劉志強是當地唯一一位專業音效師，赴新加坡學習錄音工程，而孔慶輝跟蘇偉鍵分別在台灣就讀世新與輔大。借在地的劇團、海歸的成員帶來的經驗與技術，這批新勢力試圖建構屬於他們的話語權。「作者」身份無論是從契訶夫劇作到周迅生與何一唱，抑或是這班「海鷗」，好似在電影魔法之下自然展現了多重的創作本性，追求藝術與自我的來回擺盪間，我們似乎看見了另一種想像的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