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就算我們都離開，這部電影永遠存在」——《哈勇家》導演、演員訪問

文／張婉兒

編輯／謝佳錦

攝影／林軒朗

繼《只要我長大》（2016）後睽違六年，泰雅族女導演陳潔瑤再推出第三支劇情長片《哈勇家》，造訪泰雅族千年聖地思源埡口，深入宜蘭南山部落，啟用大量素人演員，勾勒哈勇家三代同堂的動人家庭篇章。影展首映當日，除了飾演哈勇次子席浪的林孟君因疫情隔離遺憾缺席，哈勇家全員到齊受訪，其樂融融，場面溫馨。

每個人都很重要

《哈勇家》的構想起自2018年，相較個人前兩部作品，陳潔瑤自言因為不是在部落長大，要深探部落的家庭肌理並不容易，光是人物小傳就耗時三、四個月，甚至一度卡關。直到因其他劇本工作飛赴紐西蘭，書寫毛利人與台灣原住民的故事，換了一個環境，才讓她頓時汲取新的能量。每天早上七點卯起勁來寫，終於寫就第一版劇本，歷時十個月。

拍攝時喜逢瑞雪，更讓陳潔瑤感嘆受到祖靈庇護，完成全片後，回到部落放映，族人也紛紛因為片中描繪的真實生活掉淚。雖然寫的是泰雅族的故事，但陳潔瑤相信，家庭是不分族群、每個人都會有共鳴的題材，不希望其他觀眾是有距離地觀看。

陳潔瑤在劇本中為每個角色編織了豐富脈絡，初剪長達四小時十分鐘，剪輯時不得已要做取捨，剪去哈勇阿公、阿嬤的爭執戲，還有孫子以諾的爆發哭戲，都讓她直說很捨不得，希望未來能再放入這些未竟的故事。尤其因篇幅受限，孫女以愛的戲份被剪去許多，讓眾人都為出演以愛的李瑄大呼可惜，稱讚她有安潔莉娜裘莉（Angelina Jolie）的神采。李瑄出色的表現，也讓導演馬志翔看中想找她拍電影。

Gaga的傳承

這也是在片中飾演以諾的張祖鈞的首度大銀幕亮相。靈活生動的演出，讓他一舉入圍金馬獎最佳新演員。此前，他曾在陳潔瑤的紀錄片《泰雅巴萊》（2021）中入鏡。他說喜歡拍戲的感覺，且在片中不需要背台詞，導演是以內化的方式，為演員試戲和講故事。而片中讓他印象最深的一場戲，是在森林拍攝的那場哭戲。本來還在利用空檔醞釀情緒，卻意外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，讓他瞬間眼淚潰堤。

作為片中少數職業演員，飾演哈勇家二媳婦的黃瀞怡（小薰）表示，她尤其為祖鈞在故事後段那場刺豬戲的表演動容。這是象徵以諾長大的一場戲，劇本沒有做特別提示，但祖鈞卻在完成刺豬後，主動做出在額頭畫線的動作。導演說，祖鈞自小學習泰雅文化，他將對Gaga（泰雅族規範）的理解，都融入到了表演中。

林亭莉在片中飾演從國外返家的大孫女阿莉，對她來說，這同樣是很關鍵的一場戲。從與家庭關係疏離，到重新融入部落生活，懷抱著孕育的新生命，這場戲宛如角色新生。而片中一句「希望媽媽一直都在」的台詞，讓她尤受觸動，憶及現實中母親同樣在自己年幼時離世，她是由父親一手帶大。目前是女團AKB48 Team TP研究生的她，更深情獻唱〈烤火的房〉，入圍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。

我們是哈勇家

片中頂著一頭白髮的阿嬤林詹珍珠，以細膩自然的演出，入圍最佳女配角。她被眾人稱作真正的「女明星」，講究每場戲要一、兩條就過，因為她調動的都是真感情。片中長子巴尚跪在烤火房向她懺悔的那場戲，就讓她發自內心落淚。她說，雖然本來一家人都不認識，但是第一次見面就有了感情，拍攝過程融洽且感動。導演還會監督她不能貪杯，要保重身體，因為她的角色無可替代。

飾演巴尚的洪金輝戲內與林詹珍珠是母子，戲外則是酒友。寒天上山拍攝，他偷藏一瓶米酒，本還擔心會被導演瞪，沒想到冷到導演也跟他要一杯。雪地拍攝艱辛，讓他真實體驗到演員的辛苦。陳潔瑤形容，當時氣溫接近零度，天候濕冷，雨鞋裡的腳都是硬的。在片中飾演靈魂人物的阿公陳德清，更是用族語直呼「差點死掉！」可是這部承載著泰雅族文化與傳統的電影，也讓陳德清感受到祖靈滿滿的祝福。他感性地說：「就算我們都離開，這部電影永遠存在。」

能出演《哈勇家》，對片中每個演員都別具意義。飾演阿莉紐西蘭華裔男友Andy的黃信赫，是片中少數的非泰雅族人。因本性害羞，故事中那場婚禮戲他本還有點放不開，誰知美術組工作人員竟出奇招，在麥茶裡加入真的威士忌。一杯乾盡，他也乘著醉意，與阿嬤盡情舞蹈，融入族人。

作為現役空服員、在劇中飾演長子巴尚助選女友小美的辛甘表示，工作時常被問最喜歡哪個國家，但對她來說，其實「最喜歡回家」。而現在除了原生家庭，她還多了一個「哈勇家」。

訪問尾聲，眾人紛紛比出大拇指和六六大順手勢，期待11月11日上映的《哈勇家》能開出票房佳績，連映六個月。《哈勇家》在本屆金馬獎入圍包括最佳劇情片在內的六項大獎，陳潔瑤笑說，「我們入圍不多，只要拿六項就好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