讓故事帶你前進——《情慾二重奏》導演米丘曼契夫斯基訪問

文／謝璇

編輯／謝佳錦

攝影／林軒朗

首部作品《暴雨將至》（Before the Rain，1994）便奪下威尼斯影展金獅獎的馬其頓導演米丘曼契夫斯基（Milcho Manchevski），繼三年前首度造訪金馬影展後，今年（2022）再度蒞臨台北，為影迷帶來癲狂中帶著銳利，浪漫中又有諧趣的新作《情慾二重奏》。故事講述：女強人不願生子找來鄉下少女代孕；少根筋的銀行保全勾搭市場少婦，卻意外歪打正著，和正宮玩起三人行，坐享齊人之福。

談及創作，導演仍像孩子保有玩心。「創作就像玩耍，但做的時候要嚴謹。」曼契夫斯基秉持不斷嘗試不同類型、題材的初衷，為成年人帶來一齣非一般愛情故事。以通俗喜劇為外表，挑動層次豐富的情慾味蕾。

以情節或質地為起點　跟著故事一起流動的有機創作

曼契夫斯基習慣以特定情節或某種「質地」為創作起點。《生之柳》（Willow，2019）從古老信仰與人類欲望之間的矛盾出發，《暴雨將至》源自山雨欲來大事即將發生的感受，《情慾二重奏》則緊抓黑色喜劇的質感以及隨之而來的愉悅。在此感受之上，發展出雙重三角關係的情節，以趣味盎然的方法料理出不凡滋味。

原文片名Kaymak意指「特濃奶油」，象徵人們終其一生最想追求的無上精華，但在汲汲營營的路上，卻往往不小心走鐘踏上歧路，蹦出意外風味。故事關於兩個男人尬上四個女人，對於反覆訴說母性、女性題材的曼契夫斯基而言，他最有興趣的始終是拍人的故事，其中又以女人居多。「因為女性比較有趣」，他笑說。

《情慾二重奏》聚焦兩對社經背景天差地別的夫婦，各自住在高樓豪宅與低矮平房，卻只隔著一條後巷。為了尋找適合場景，曼契夫斯基親自踩上腳踏車，巡遊首都斯科普里，在天龍與地蛇共居已成日常風景的故鄉，找到符合故事設定的一隅。

彷彿活在華廈陰影之中的老舊平房，由下而上飛揚看似快要搭上高樓陽台的羽毛，或那顆將兩家真正串起的子彈，片中諸多元素煞有所指。但曼契夫斯基坦言，他秉持有機、自然的創作模式，不讓意念領先，讓故事帶他前進，端看玄妙自然發生，常常連他自己都不曉其中深意，只是「感覺對了」。

大膽挑戰、享受玩樂、嚴謹執行　米丘曼契夫斯基的創作心法

創作想法的萌長是有機、自在流動，落實到執行，卻是無比嚴謹。《情慾二重奏》啟用曾參與前作《暴雨將至》、《生之柳》的演員，並非有意延續，而是依循曼契夫斯基的一貫原則，投入三、四個月進行選角，以演員本身的技藝作為判準，找出最適合劇本角色的人選。後續再花至少三週的時間讀本、討論、排練，靜待新火花迸現。例如正宮抓姦在床的激烈互毆戲，便來自排練過程的演員提案。

劇本與拍攝有彈性，剪輯也保持開放。正宮與小三在車陣中不顧一切擁吻的一幕，原本不是收尾，但其中蘊含的濃烈情感，以及濃烈情感被渲染與裂解並存的矛盾狀態，讓導演決定讓故事以此作收。

作為一個非普通愛情故事，曼契夫斯基意圖挑戰好萊塢愛情電影的保守陳規，觀看《情慾二重奏》的過程中，不忠出軌、禁忌之愛、控制與利用、甚至受害者與加害者之間的身份轉換等⋯⋯不斷拋向觀眾。而這些被黑色喜劇調性帶出的情節，看似光怪陸離，反而更貼近真實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