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金馬影展 │ 《沉默的牧馬人》:哈薩克族的冬日篇章
2018-11-10

《沉默的牧馬人》導演張一凡 (1)  《沉默的牧馬人》導演張一凡 (2)  《沉默的牧馬人》導演張一凡 (3)

文 / 張婉兒

編輯 / 洪健倫

沙龍攝影 / 陳又維

沙龍側拍 / 林軒朗

時間:2018年11月9日

伊犁馬是親人,鷹是靈魂,文化傳續尚靠遊吟詩人。

遊吟詩人日日捧著冬不拉(編按:哈薩克族傳統撥弦樂器),由師父傳唱故事,講述民族歷史,他們是哈薩克族的重要文化符號。影片捨去多餘配樂,放入遊吟詩人唱段。清澈悠遠、充滿力道的原生嗓音,迴盪在故事開篇的銀白色天地間,那是覆上白雪的新疆那拉提草原。對乾淨與純粹的堅持,也奠定全片原生質樸但後力十足的調性。

導演張一凡是《鬼子來了》(2000)、《尋槍》(2002)等片的知名剪輯師,更曾憑2007年姜文作品《太陽照常升起》獲得第四十四屆金馬獎最佳剪輯。在影格流動間,也逐漸累積創作慾念,希望拍一部表達自己理念與情感的作品。此番「剪而優則導」首部劇情長片,張一凡選擇回到自己熟悉的出生地。「愈是民族的,愈是世界的。」他如是說。選擇這裡不僅是因對童年成長地的呈現更有把握,更是希望讓觀眾看到未曾見過的哈薩克族,將凡夫必須面對的生存與選擇問題拋給觀眾。

那拉提草原的夏天如畫,導演卻不願讓絕美景致喧賓奪主,洗去觀眾對人物情感的投注。故事背景於是選在嚴酷冷冽的冬季。導演說,在封閉極端的空間裡,人性才能充分彰顯。較之小橋流水的柔情,這份情感力量來得更為強大。導演希望以極端嚴峻的環境氛圍,襯出故事的情感情緒。

與此同時,秉持著將電影呈現給更多人看的理念,電影表演也包含語言的轉譯。從鬆散日常的民間用語,到優雅完美的官話,張一凡不靠事後配音,在19天拍攝期內扎扎實實地拍了兩種發音版本。嚴謹的語言雕琢,讓影片最終呈現的哈薩克語,也能暢通無阻地為其他國家的哈薩克族所理解。

導演雖是剪輯出身,卻刻意摒棄過於破碎炫技的鏡頭語言,也深知這樣的鏡頭表現並不適合這部電影,而力求改變。最終片中運用大量精彩的身後跟拍長鏡頭。導演說,這部片最注重的是人物情緒的傳達,希望起承轉合都能平順,不跳躍。

本片在哈薩克牧人與牲口渡冬的「冬窩」實景拍攝,狹窄的內景雖侷限了攝影發揮,卻也激發了創造力。不論是肩扛或是架軌道,靈活運鏡皆讓影片更添看點,攝影指導尼爾達薩(Neil Daza)甚至大膽嘗試將六場戲串成一鏡到底,中間兩度上下搖臂,還要跟隨主角進入狹窄的冬窩小屋內,讓導演也大呼過癮。此外,片中也巧用鏡子、柱子等元素,將人物置於畫面兩端,有意識地做構圖處理。導演說,自然的荒原遠景往往缺乏硬線條與人為隔離感,但在這些鏡頭中的外界介入,也平衡了全片的畫面構圖。

在敘事上,導演選擇以驛站牧馬人哈斯木(莫合塔爾.鐵列吾哈孜Mohetaer Tieliewuhaz飾)和青年葉爾肯(阿依波力.木拉提别克Ayiboli Mulatibieke飾) 兩個男人的衝撞,來承載嚴寒環境的重量。藉由隔代較量,呈現兩個世代的牧馬人對生活理解的差異,對過去與未來處理方式的不同,從矛盾、衝突到和解,富有力量與極致感。

為了更純粹圍繞哈薩克族的生活習慣和精神信仰來設置故事元素,與哈薩克族息息相關的馬和鷹也必不可少。導演說,鷹代表傳統與靈魂,馬則代表生命力、力量與未來,在片中分別賦予了哈斯木和葉爾肯這兩個人物。因禁止打獵,鷹的存在也漸淪為旅遊用途,相較作為遊牧必備工具的馬,鷹其實正走在消亡的路上。哈斯木作為片中的傳統存在,正被現代文明吞噬著,一如他不捨放飛的鷹;而對小馬生憐愛之心的葉爾肯,則依舊代表著新生力量。

圍繞著「下山\離開與否」的抉擇,導演也企圖剝解「傳統VS現代」這一世界性的命題。哈薩克族本是騎在馬背上的遊牧民族,倚賴草原牛羊生存。然而,當驛站的意義隨著當局推動牧民定居點而逐漸消逝,往日放牧的山林也轉作旅遊資源,牧民被迫放棄世代傳襲的生活習慣下山,接受現代生活方式。現代顛覆侵蝕傳統,傳統卻無力反抗,也拉扯出經濟效益與傳統文化的衝撞。在導演張一凡看來,在影片中提出這一問題,也是電影的意義。

《沉默的牧馬人》憑著一股自雪地迸發的原生力量,勾繪出哈薩克民族擺盪在傳統與現代間的生命篇章。片中人物哈斯木的沉默,又何嘗不是對外來文化侵蝕的無聲反抗?

張一凡_1109茶敘側拍 (2)  張一凡_1109茶敘側拍 (4)  張一凡_1109茶敘側拍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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