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金馬影展|影人講堂:關家永、王慶、關繼威 文字紀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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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2-03 |
時間:2024年11月22日(五)/《媽的多重宇宙》映後
地點:MUVIE CINEMAS TITAN SCREEN
講者:
導演|關家永
製片人|王慶
演員|關繼威
主持人:徐漢強
口譯:錢佳緯
文字紀錄:華疌
攝影:蔡耀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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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漢強:我是《媽的多重宇宙》這部電影的鐵粉,我看過這部片非常多次。我想要問的第一個問題是,上映之後過了兩年,現在再回來看這部作品,你們各自的心情是什麼?
關家永:請關繼威先講。
關繼威:首先我想問,你們誰是第一次看這部電影?(現場一些觀眾舉手)哇!有誰看超過一次的?(現場很多觀眾舉手)哇!因為我今天剛剛下飛機,都超級累,你們製造了一些聲音,把我們都叫醒!(現場觀眾歡呼鼓掌)謝謝,謝謝!我剛才快睡著了。不好意思,問題是什麼?(現場觀眾大笑)
好的,首先我想說的是,這部電影是兩年半前出來的,那段時間我們做了很多類似這種的 Q&A,很開心,兩年半之後我們還可以繼續討論這部電影,表示這部電影應該還不錯。
對我來說,我非常感謝這部電影出現。我的演員職業生涯,十二歲的時候被電影改變了一次,時隔三、四十年之後,又因為這部電影,再被改變了一次。所以我對這部電影,始終懷抱著滿滿的謝意。每次看到這部電影、聽到它的音樂,或者遇到有人談論它的時候,我的臉上都會露出大大的笑容。這部電影帶給我的影響非常深遠。同時我也很驚訝,我們是如何完成這一切的?我初次看到劇本,覺得這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精彩故事,充滿了新奇、瘋狂的創意和光怪陸離、天馬行空的想法,我很難想像,我們是如何在三十八個拍攝日期裡就把它拍出來了。電影即將上映的時候,我只希望能把成本賺回來、不要虧損就好,後來幸好我們沒有虧錢,還獲得了很多的獎項!對我們來說,這是一次非常特別和美好的體驗。
關家永:謝謝關繼威先講。對我來說,時隔這麼多年,在台北放映這部電影真的非常有意義。因為我的母親在台北出生長大,二十歲出頭的時候才離開台灣去到美國。搬到另一個國家重新開始生活,非常不容易,中間經歷了很多困難和困頓,所有這些掙扎和艱辛,以及為此付出的努力,都會變成移民家庭裡的感受和經驗,傳給下一代。身為兒子,我小時候也受到這些經歷的影響,以及試圖理解媽媽所面臨的難處。2018年的時候我還在創作《媽的多重宇宙》的劇本,為了慶祝我媽媽的六十大壽,我們一起回來台灣,這也是我成年後第一次回來。我們當時到平溪放天燈,我在天燈上面寫,希望這個劇本有機會能夠拍出來,然後把天燈放到空中許願。
時隔這麼多年之後,能和台灣觀眾一起觀看這部電影,真的很美好。因為這部電影的很多內容,都間接受到我媽媽從台灣到美國的人生歷程,以及我個人成長經驗的影響。感謝各位觀眾今天出席,讓我們這部電影的整個循環和生命週期,畫得更加圓滿。
徐漢強:其實我看這部電影,幾次看下來,每次都會發現新的東西,裡面有非常多的小細節,每一個細節都可以延伸出去變成一條故事線,就像剛剛關繼威提到的,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故事,但是感情核心又很明確,所以我想要知道,除了剛剛提到的來自媽媽的影響之外,最初開始寫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是什麼?
關家永:這個故事的靈感來自很多地方,如果想像這部作品是一鍋燉湯,我在人生旅途之中,一路以來不斷地撿拾各種食材,這些食材也許沒辦法自己變成一道非常好吃的料理,但我能夠把它們收集起來,最後變成這一鍋非常美味的湯。比如說,那時候看了《駭客任務》,很羨慕很嫉妒,覺得我也想要拍攝一部有動作、有科幻,而且非常有意思的電影。我就把這樣的想法放在口袋裡面。後來我也去研究了量子物理,研究了多重宇宙,還發現,如果觀眾看的是多重宇宙的電影——多重宇宙代表電影有多重結局、多重故事發展、多重可能性,這有點是反敘事的——這種電影看到最後,大家似乎就不在乎那個故事了,因為怎麼寫都可以。所以我跟另外一位導演丹尼爾舒奈特 (Daniel Scheinert)討論,有沒有辦法寫出一個不多重宇宙的劇本,讓大家同時還是能關注到整個故事的軸線。這又是另外一個想法,放在口袋裡面。
幾乎同一時間,我正在拍攝嘻哈歌手 Lil Jon〈Turn Down for What〉的 MV,我自己也在 MV 裡面演出,當時大家就感覺很有趣,因為一個嘻哈歌手的 MV 出現一個亞裔臉孔,也許對於很多人而言,他們覺得嘻哈音樂跟亞裔之間,好像沒有什麼關聯性。這也是我覺得很有趣的事情,大家到底對於亞裔的印象和想像是什麼?同時也意識到,我身為亞裔,能成為一名電影創作者,是多麼幸運的事情,以及開始尋找自己版本的故事,是多麼重要。所以我就在思考,有沒有可能拍一部電影,討論我們亞裔的人生經驗和身分認同。這些點點滴滴的故事和線索,最後匯聚起來,變成各位如今看到的《媽的多重宇宙》。
徐漢強:我知道 Jonathan(王慶)和 Daniels(關家永、丹尼爾舒奈特)認識非常久,從以前拍短片的時候就一起合作,直到現在做了兩部長片。你們之間是怎麼認識、怎麼一起玩的?這樣的合作關係,怎麼從短片發展到更大規模的製作?
王慶:我們三個人第一次見面,是在一個類似影展的、非常歡樂的場合,我當時看到他們拍的 MV 和短片,他們曾經拍過一個很奇妙的影片,每個人把自己的狗當成滑板,在路面上滑來滑去,我覺得很有意思,很想認識他們。後來終於有機會認識他們,就在認識的那一天,我們就拍了一個小短片。Daniels 雙人組,關家永是亞裔,另外一位丹尼爾舒奈特是白人,我們那天拍的短片就是 Daniels 兩人撞在一起之後,我就出現了,因為我剛好是混血,亞裔跟白人就撞出了我。所以從那一天開始,我們的合作就停不下來。對我們而言,合作是非常自然的,我們有友誼、有合作關係,在這個非常自然的互動之中,我們碰撞出很多的火花、想法和作品。因此我們從二十幾歲到現在,依然維持同樣的精神一起合作,在電影裡面尋找樂趣。
徐漢強:同時我也想問,這次和關繼威一起合作,你們怎麼找到他?工作狀況如何?
關繼威:我也要聽這個!(現場觀眾笑)
王慶:第一次聽到關繼威的名字,是有一天我去關家永的家裡,看到兩位導演非常興奮地看著螢幕偷笑,我好奇他們到底在笑什麼,所以就湊過去看。他們給我看了一段影片,問我認識這個演員嗎?我當時說不認識。他們就再找另外一段影片,裡面有一個少年,朝著某人的眼睛扔沙子,還做了飛踢、後空翻等特技,他們又問我認得出這個人是誰嗎?我還是說不認識。後來他們給我看其他資料,發現原來那位少年就是關繼威,從那個時候到現在,他依然從事影視產業相關的工作。接下來就請關家永導演介紹一下,當時為什麼選擇與關繼威合作。
關家永:老實說,能夠找到關繼威,真的是奇蹟。我們很幸運,在我們需要他的時候,他出現了。我們寫了《媽的多重宇宙》的劇本之後,覺得威門(Waymond)這個角色非常重要,可是在好萊塢找不到這樣一位亞裔男性演員,要能夠擔綱領銜主演、挑大樑,要懂得中文和英語,又要會功夫,而且還要非常可愛、親切、善良。大家看過電影,都知道威門這個角色的感覺,但通常擅長武打的演員,跟我們想像的威門不太一樣,所以我們持續尋找能夠飾演威門的亞裔男性演員。然後有一天,我無意間在 Twitter 看到《魔宮傳奇》(Indiana Jones and the Temple of Doom, 1984)的片段,我就想到這個童星長大之後,現在應該跟我們要找的演員年紀差不多,也許可以試試。因此,我們就去找了關繼威的經紀人,希望關繼威可以來試鏡。
其實,關繼威是我們當時在試鏡的第一天、第一位演員,也是我們試鏡的第一個角色,他進來的時候是以本色出現,但我們立刻就被吸引了,覺得他非常適合威門這個角色。對於關繼威來說,這也是他幾十年以來參加的第一個試鏡。很高興在老天爺的眷顧之下,讓這樣的宇宙可以相撞在一起。(現場觀眾鼓掌)
徐漢強:下午在金馬大師課的時候,也有跟關繼威先生一起聊了一下,因為他的人生有非常多的經驗,剛好符合了 Daniels 導演對於角色的需求,這是很有趣的機遇,可不可以請關繼威再跟觀眾們分享一下?
關繼威:我覺得一切都是天時地利人和,Daniels 他們正在籌備這部電影、正在尋找威門這個角色的同時,我也在考慮要不要重新回到演員生涯,我覺得這就是「命運」,宇宙奇妙的相聚。剛剛的問題是什麼?(現場觀眾笑)不好意思,我今天一大早就下飛機,發生了很多事情。
老實說,如果威門這個角色早十年或十五年前出現,我覺得我可能沒辦法演繹。人生是最好的老師,也是最好的表演指導。威門這個角色有三個版本和樣貌,就好像我的人生三個不同階段。例如王家衛宇宙,那是我和王家衛合作的時候,看到梁朝偉演戲的經驗。再例如,阿法宇宙(Alphaverse)的阿法威門(Alpha Waymond)擅長武打,然後我從小就很喜歡功夫,看著成龍、洪金寶、元彪的電影長大,所以我就開始練習功夫。我以為拍攝電影可以用到這項技能,但後來發現沒有機會呈現我所學的功夫,所以我就把它們暫時放到一邊。但在這部片,Daniels 寫了這個需要懂得功夫的角色。再例如,稅務威門(Tax Waymond),就類似我平常在家,傻乎乎、笑咪咪的樣子。
我覺得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,在一個角色裡面,反映出的不只是演員一年、五年、十年的經歷,而是三十年的人生。我可以傾注全部的自己,融入到威門這個角色身上,呈現我在不同階段的樣貌。也正因為有這個機緣巧合,我才能將之前學到的各種技能,包括武打能力,都發揮在角色當中。
徐漢強:然後我想問一題與故事有關的,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,發現電影除了在談論亞裔家族、多元宇宙,除了它是一個科幻動作喜劇,這部電影的情感核心其實有一點觸碰到存在主義,萬一有一天,你發現一切都沒有意義了,怎麼辦?或是你發現不管再怎麼活,都沒有辦法找到最有意義的人生,怎麼辦?我覺得這其實是很多人對「存在」的焦慮,對於「我們為什麼要活著」、「我們要活成什麼樣的人生」這些事情的焦慮。我知道這是一個大哉問,一個幾乎沒有解答的問題,但很多人,包括我在內,都為這個問題所苦。所以我想要聽聽,你們找到這個情感核心的過程?以及你們現在對這些事情的觀點是什麼?
關家永:這是個好問題,因為這確實是《媽的多重宇宙》這部電影的核心,包括我覺得《屍控奇幻旅程》(Swiss Army Man, 2016)也一樣。這個問題很大很難,我們三個人都還處在時差之中,盡量回答一下。
我和王慶其實從小生活在宗教的薰陶和滋養之下,處在基督教的傳承當中,但是到了二十幾歲的時候,這一切慢慢消失了,包括我曾經認識到的,這個世界如何運作、人類為什麼存在、我們為什麼在這裡,這些信念都不復存在。這是每個人生命中的某個時刻,都必須經歷的事情。因此,我二十多歲的大部分時間,甚至直到今天,都在重新建構我所認知的世界。過去所認識的基督教傳統,也許現在不太適用了。類似電影裡面,伊芙琳(Evelyn)尖叫的那一刻,她的表情飛速變化,這是一個很酷、很有趣的畫面橋段,但同時也讓人感覺,這是對一個有意義的「人」的完美概括。
在如今的網路時代,我們看到各種不同的訊息,彼此矛盾、衝突、碰撞,真的不曉得應該相信什麼。人們通常會有兩種不同反應,一種是覺得所有事情都不重要(nothing matters),自己已經放棄這一切;另一種是想要死抓不放,試圖留住既有認知建構起來的世界,哪怕多留一秒也好,這種情況下的人們就會變得比較極端和激進。電影裡面的媽媽伊芙琳就是這樣,希望盡可能抓住自己還瞭解的、僅存一絲的觀念,例如她所認知的傳統家庭和價值判斷,這個過程就變得非常辛苦。但這部電影並沒有告訴大家答案,應該如何面對、如何理解這一切。
對我們來說,我們試圖通過《媽的多重宇宙》這部作品,一步一步重塑和思考,在所謂「沒有意義」的人生裡面,要怎麼樣尋找人生的意義?這也是我認為本片之所以能引起觀眾共鳴的其中一個原因,它再現了某種我們都有的感覺——類似對於存在的無意義感——我們都在其中掙扎,可能終其一生都會去思考,這個問題也將影響我的創作生涯,下一部作品,或是我們之後要做的創作,或許都在呈現對於這個問題的不同層面的思考。
徐漢強:我們現在要開放觀眾問答,有沒有人有問題?
觀眾A:我昨天也有看《屍控奇幻旅程》,我能感受到從《屍控奇幻旅程》到《媽的多重宇宙》,一些想法和價值觀有點相似或傳遞,我想要問,在這兩部電影的製作中,有哪些導演想要傳遞的東西是相同的?又有哪些是你們想做出改變或相異的地方?謝謝。
關家永:感謝你出席昨晚和今天的活動,也看完這兩部電影。其實我每次在創作的時候,並沒有預先設計要傳遞某些特定的訊息。很多時候,這些作品會長出來,都是因為我自己的人生當中特殊的經驗或創傷,類似「種瓜得瓜、種豆得豆」。存在這些經驗,就會長出跟這個經驗有關的故事。但我也不知道,我的下一部作品將會變成什麼樣子。
曾經有人跟我說,他覺得《屍控奇幻旅程》描述的是這個世界的樣貌,《媽的多重宇宙》告訴人們如何在這個世界生活和生存。對於我來說,《屍控奇幻旅程》描述的是要帶著一個新生兒的視角去瞭解這個世界,比如水是什麼、狗是什麼、樹是什麼,就像我前面提到的,我創作這部電影的時候,正在試圖重建我的世界觀,如何去理解這個世界。
也許我並沒有完全看出來,這兩部電影之間有什麼共通的訊息,我很高興你看出來了。我更感興趣的是,各位如果都看完這兩部片之後,你們發現什麼共通之處?
觀眾B:我看了《媽的多重宇宙》八次,非常感謝你們製作出這麼傑出的電影。我想要請教,當初你們拍完這部片之後,期待觀眾會有什麼反應?
王慶:我們當時做這部作品的時候,一開始就在擔心大家看不看得懂、喜不喜歡,就好像平常做料理一樣,希望用了各種食材烹煮出來的這頓飯,對方吃了之後會覺得開心、喜歡。
我們有點緊張,擔心觀眾覺得這部電影太瘋狂、難以理解,甚至嘲笑這部電影,或說看不懂、不喜歡。但當我們在德州的西南偏南影展(SXSW Film Festival)全球首映的時候,觀眾們對這部電影產生了熱烈的反應,在影廳裡面落淚、感動。那一刻,我覺得電影不僅僅是電影,也變成一種精神層面的東西,甚至影響了觀眾們的生活,例如給他們一個契機打電話問候媽媽,或給他們一個理由去愛自己。
我認為這是所有電影工作者的夢想,製作出不僅打動觀眾願意買票進場的作品,還能因為這部片,打動他們去做一些事情,比如更愛自己的父母、對其他人更加善良和溫柔、對這個世界有些不同的想法,能夠啓發大家觀影後有所行動,對於一個電影人而言,這是最美好的事。
關家永:我們拍攝之前,第一個對這部片很有信心、覺得一定會大賣的就是關繼威的老婆 Echo ,她當時看完我們和演員讀劇本,就過來跟我們說,這個作品有一個動人的靈魂,它將吸引很多志同道合的靈魂,會非常成功。我們當時覺得這是真的嗎?自己都很懷疑,但很高興,現在對我們來講都是喜出望外,有這麼多美好的、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。包括今天在座這麼多人,願意跟我們一起看這部作品,也很高興感動了某些觀眾,在情感層面能夠共鳴,讓大家對於這個作品產生很多的連結。
觀眾C:因為剛剛有提到,你們會對票房做研究,而電影裡面充斥許多成人議題,我想問一下,可不可以從你們三位各自不同的角色,比如導演怎麼取捨對於成人議題的探討?比如製片,因為如果有成人議題,就可能會從普遍級變成輔導級、限制級,你們會不會在票房上有所取捨?最後想問一下關繼威,在成人議題方面,是不是也意味著,其實威門跟伊芙琳之間不只有感情問題,也有些情慾方面的問題?最後想加問一個問題,請教徐漢強,因為你剛剛說,你看了很多次,我剛好發覺今天這個版本的翻譯,跟我之前看的不一樣,你如何看待這兩個翻譯版本?
王慶:對於專業的電影人來說,就是需要決定,你到底想做什麼、不想做什麼,你拍這部電影的目的是什麼,動機是什麼,想要達成什麼?是想賺賺錢嗎?想讓大家笑嗎?想呈現什麼議題嗎?等等。對我們而言,這部作品就是我們感覺到這個世界,經過消化之後呈現出來的。
從製片的角度思考,到底我們這個故事要說的是什麼?為什麼要在此時此刻、用此種方式說故事?如果我們要用這種方式達成目的,這就是我們說故事的方式,我並不會因為它是成人議題而去思考好不好賣、能不能夠觸及到很多觀眾,我們三個人最主要考量的事情,就是到底怎樣能夠把我們想說的故事說清楚。
關繼威:我第一次讀這個劇本的時候,笑得最大聲的就是這些成人片段。我覺得世界上有兩種不同的電影,一種電影很有娛樂性,可以讓觀眾在一段時間之內逃脫現實、哈哈大笑,雖然這樣的作品娛樂價值非常高,但是看完之後沒有太多收穫。另一種電影,很大膽、很勇敢,願意觸碰那些也許一般人很少談論的議題,讓人在觀影之後難以忘懷,展開有趣的討論,變得比看電影前更通透,我覺得《媽的多重宇宙》就是這樣的電影。
不論是兩位 Daniels 導演、監製王慶,還有每位演員,他們非常勇敢,每一步都做了大膽的決定。我們拍攝的時候,並未預期這部作品會有這麼多的回響,但是很高興,我們最後呈現出一部深刻又美好的電影,能夠觸發大家一些思索和討論,也許比觀影之前成長了一點。
關家永:現在是網路時代,我們想看什麼內容,網路上都有,成人的議題、科學的議題,好玩的、知性的、有用的、蠢笨的,什麼都有。但對於我們來說,這就是我們生活當中的每個面向,不可能刻意避開那些,我們在網路上都看得到的東西。電影裡面,豬八土扒姬(Jobu Tupaki)就好像我們平常拍片創作的樣子,伊芙琳代表的是我媽媽看到我的作品時的反應——你到底在做什麼?為什麼做這些東西?你到底在想什麼?這是不同世代之間觀看內容的差別,還有反應的不同,所以我們希望通過這個作品,呈現出不同的影響。
觀眾D:這是我第六次看這部電影。我很喜歡威門在電影裡面講的一句話:「Please be kind, especially when we don't know what's going on.」(請保持善良,尤其在我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時候)。我想問的問題是,我在看第二部分(Everywhere)的時候,發現聲音有做一個回音,我想知道為什麼這樣設計?因為我第一次看的時候,以為是音箱壞掉,還跑出去跟工作人員反應。
關家永:如果今天晚上大家都沒有聽到回音,或是只有某一次聽到回音,那可能真的是那個影廳的音箱壞掉。在電影第二段的過程當中,主要描述的是主角的腦袋壞掉了,所以他的腦袋裡面有各種雜亂的想法、五花八門的思緒,在這種情況之下,我們會用各種形式,呈現出想要表達的感覺,包含視覺的、聽覺的、特效的方式。所以你聽到的回音,也許當時我們並不是有意識地處理或加上回音效果,但是也許,我們當時的確用這種方式呈現我們想要達到的混亂感覺。
關繼威:他說錯了!電影裡面確實存在「ECHO」!不是在聲音層面,而是中文翻譯!電影裡面的中文對白,都是 Echo (我的老婆)翻譯的!我愛你 Echo !(現場觀眾鼓掌)
觀眾E:我想問一個很簡單、很可愛的問題,在電影裡面,威門先生武打的時候有一個腰包,腰包上面有一隻小豬,我想問小豬的發想是怎麼來的?小豬吊飾是否影響到整個武打戲的拍攝?謝謝。我很喜歡這部電影,我在金馬奇幻影展第一次看的時候就非常喜歡,所以在台灣正式上映的時候,我也包場電影請大家一起共享。
關家永:我們在寫劇本的時候,早期版本裡面有很多豬的元素出現。一方面可能是因為,我媽媽小時候常常叫我最小的弟弟「小豬頭」,很多華人家庭也都這樣,用「小豬頭」這類可愛的稱呼,同時提醒小孩有點胖,所以這是我們一直以來都會用的元素。其實在電影裡面,有很多「豬」一直出現,比如豬的刺青、腰包上的小豬吊飾等等。曾經還有一個版本,女兒騎著一隻會飛的豬出現,但是後來並沒有拍攝。的確,豬的元素一直在我的腦海裡面揮之不去,所以會一直出現。
關繼威:這是一個好問題!這也是我喜歡做 Q&A 的原因,每次都能從導演身上學到一些新的東西,比如我之前也不曉得「豬」的創意源自何處,但現在我知道了,謝謝你們!(現場觀眾鼓掌)
徐漢強:今天謝謝大家,還有謝謝三位帶來這麼精彩的講堂。謝謝。(現場觀眾鼓掌歡呼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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