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黃以誠

編輯／謝佳錦

攝影／古佳立

英文片名直譯為「土地故事」，《幻之彼岸》（Tale of the Land）卻有超過九成的畫面在水上拍攝！製作難度極高，竟出自新導演之手。問起緣由，印尼導演路路亨德拉（Loeloe HENDRA）直呼：「非常困難，但還是要做，因為我想把這個『失去土地』的寓言講好。」

片中困居水中央的意象，始於無立足之地的焦慮。自童年起，導演一家就隨著政府土地開發政策，從人口過量的爪哇搬到婆羅洲南部的加里曼丹，「印尼是一個多島嶼國家，但我怕有天再也無法踏上任何一座島嶼與土地，因為我們這個世代根本就買不起被大公司把持的土地與房子；而這片與亞馬遜雨林合稱『地球左右肺』的婆羅洲森林，目前被開發煤礦、棕櫚油等生意的財團操控，他們可以決定森林與當地居民的去留。」

因此，他以兒時祖父講述的神話當作劇本基底，結合當前土地正義命題，虛構出這個發生在「土地之外的土地」（a land outside the land）的當代寓言。現實中確實有人住在船屋，不過是在河邊，不像片中祖父帶著孫女，將船屋拉到湧浪陣陣、不宜人居的湖心，試圖在資本世界之外另尋新樂土。

於是劇組義無反顧地面對水上拍攝的挑戰，在既漫長又不足的20個拍攝天內，在天空與湖水緊鄰的一線縫隙間拼搏。他們請巫師祈求停雨，雨是停了，卻止不住大風侵擾。原本只存在於河邊的船屋，經反覆改良加固，才能拖曳至湖中央。不過船屋負重有限，不僅限縮團隊人數，同樣限制現場布光設備，縱使是在暮色與低光源內景下，也只能裝設最低限度的燈具。然而，外景的赤道陽光又如此過量，需要找到能捕抓大範圍亮暗部且兼具質感的攝影機。劇組選擇ARRI的ALEXA 35攝影機，「雖然它不算很輕又不算小台，但還是必須用」，導演並細心提供現場側拍圖文參考。

儘管電影靈感來自導演長期觀察，並不指涉特定事件，但印尼正在發生一件世界級大事：為解決雅加達人口破千萬而導致的交通、地層下陷、貧富差距等危機，也預估2050年雅加達將有95%土地被海水淹沒，因此政府正在將首都遷至婆羅洲的東加里曼丹省。除了野生動物棲地受威脅，當地至少有五個百人以上原住民聚落遭迫遷。當受損居民的有限補償金，追不上周邊狂攀不止的地價，他們終將淪為失去土地的開發難民。

無論是踏不上土地的恐懼，抑或浮沉海面的不安，這些貌似唯有透過魔幻情節才能傳遞的情緒，恐怕都是迫近中的現實，正在許多印尼人心中，切切實實地蔓延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