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萬孟賢
編輯／謝佳錦
攝影／林軒朗

曾以《正發生》勇奪威尼斯影展最高榮譽金獅獎的導演奧黛麗迪萬（Audrey Diwan），帶著新作《艾曼紐2024》（Emmanuelle）來到金馬影展與台灣影迷們見面。談到翻拍半世紀前引發爭議的同名軟調色情片，迪萬直言本次製作並非「重製」，1974年版本《艾曼紐》她甚至沒看完，她認為該片物化女性意圖強烈，違背了原著小說精神。因此，她僅從中擷取靈感，故事梗概及人物設定都是原創，希望能從女性主義觀點出發，重新探討女性情慾。

迪萬觀察，當今法國宛若進入「後性時代」，社會表面看似對性開放，人們卻像困在自己的身體裡，不知怎麼誠實面對慾望。若70年代《艾曼紐》的大膽，在於開拓觀眾對於性愛場面的想像框架，《艾曼紐2024》欲嘗試的，反而是縮小框架。因此她塑造了一名始終無法填滿內心空洞的女主角，企圖隱藏她真正的渴求，勾引觀眾主動參與發掘。

至於該怎麼在電影中呈現女演員裸露，而不落入「男性凝視」？迪萬認為她與飾演女主角艾曼紐的諾耶米梅蘭特（Noémie Merlant），彼此關係更像「合作夥伴」，而非導演由上而下指導演員。梅蘭特有清晰想法、熟悉女性主義，近期也積極轉戰編導，且模特兒出身背景，讓她十分熟悉展現身體的方式，迪萬給予梅蘭特高度創作自主，以她的感受來引導攝影機拍攝。另外，迪萬認為演員會在拍攝性愛場景時感到不自在，通常是製作前期缺乏充分溝通，或劇情中會發生性愛根本不合理，她盡量避免觸犯上述錯誤，並聘請親密指導協助，使全片多段大尺度的親密戲都能順利進行。

成為導演之前，迪萬曾任記者及編劇，對她而言，「編」「導」所需特質很不一樣，寫作時需要沉靜思考，在片場工作則必須較興奮、挾帶高能量才方便與劇組溝通。她享受於不同角色間切換的過程，藉此平衡自己的多面向，也樂於與其他編劇合作，以不同眼光豐富自身創作世界。因此，從首部長片《愛上謊言的妻子》（Losing It）開始，她每部作品都採取共編模式，還會為其他導演擔任編劇。這次《艾曼紐2024》，她找來同為導演的好友蕾貝卡斯洛托維斯基（Rebecca Zlotowski），兩人想法相近，在建構謎樣男主角性格的部分，斯洛托維斯基有著不少功勞。

之所以將故事背景設在香港，起源於港片對迪萬的影響，她喜愛《烈火青春》、《傾城之戀》與《無間道》等經典，更對王家衛電影中的畫面營造印象深刻，甚至主場景高級飯店在設計上有受《花樣年華》啟發。香港帶給她的感受很特殊，夜晚明亮的霓虹燈、色彩斑斕的窄巷、混雜的人群及潮濕的氣味，與飯店乾淨、整潔、一成不變的規格化景觀呈現強烈裡外對比，這也反映在語言使用上——電影前段，艾曼紐尚可用英文與來自世界各地的角色順暢溝通，但後段場景轉換，當她深入香港在地市集街巷時，就產生語言隔閡，體會到難以融入異地的疏離感。

訪談尾聲，問及導演後續計畫，迪萬表示她有兩個選項，一個關於16世紀義大利女性受壓抑的情慾，一個是南法伴侶討論世界末日，不過目前還在猶豫。恰巧這幾天來台逛夜市嘗試台灣算命，鳥卦要他選後者，迪萬也笑稱要聽從指示！鳥卦究竟準不準，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。